第82章 盐帮莽汉品蜜溶

陈大同等人本是盐帮苦力出身,熬这些年也才稍稍熬出了头,说到底还是寻常人物,自不能与陈焕明这等把持三州黑道的把头相提并论。其实只看灵渊与陈焕明并肩进来,他们几人的心中就是有了计较,原也晓得之前因着自己莽撞而令陈焕明暴露了行踪,本心里也对他觉得有些愧疚。这会儿见北三州把头亲自朝自己施礼,一众人却还放浪形骸地或躺或坐,便着实叫这几人心底发虚,连忙起身还礼,又说了些场面话,将先前那事儿遮过去了。

只听陈焕明说这甜茶的好处,几名莽汉便也是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纷纷又喝了一两口品味,便还是觉得这东西比不上茶叶沫子煮花椒咸盐来得爽口,不过这始终是灵渊的一番心意,他们便也却之不恭,还是几大口喝了个底朝天,连碗底的碎末都用手指头沾出来吃了,才纷纷咂嘴,又是感谢灵渊对他们的心意。

灵渊全是沾了陈焕明的光,便是他自己也不晓得这甜茶的好处,更不曾吩咐了下人准备,全是府中下人杂役自行备了奉上,就见得这些人似乎也很不寻常,眼力过人不说还精通药理,又或是误打误撞,倒也难说。

便听得陈大同身旁的一人咂么着滋味,粗声道:“陈把头见多识广,原不是我们这些粗人所能比的!早些年我婆娘生娃娃没生好,有些血瘀不得与我同房;多亏遇上一野郎中开了个偏方,其中便有这一味桃仁,果然是破血行瘀的神物,到第三天晚上就……”

陈大同扬手推了那人一把,只骂道:“半瓶醋摇得震天响,你和你婆娘的事儿,留着回去给兄弟们解馋吧!便少在把头面前污言秽语,只将兄弟几个说得跟你那蠢婆娘一般了!陈把头,灵渊公子,别跟这等粗人一般见识,这小子原是个色中饿鬼哩!”

灵渊和陈焕明都是笑笑,不以为意,便是在场众人谁也不是倒背四书五经,满嘴圣人道理的,都是阳春白雪听得,下里巴人也可,大雅即是大俗,大俗便为大雅,听这话左耳进右耳出,得个乐子也就是了,既不会因此动念,也不会觉得难堪,才是江湖儿女,洒脱不羁。

当然,话这么说,可事情也要分人。同样是江湖中人,玉书和玉颜就不怎么听得这等浑话,姜映明那等正人君子自也不屑过耳;只有不避嫌的好兄弟聚在一处,才是说出来听进去都觉得自然,自有情势不同,原不是谁面前都能开这等黄腔的。

说话间,一众人便也分了宾主落座,灵渊自让了陈焕明坐在上手,才听陈焕明说道:“今日全是得了我这师侄从中穿针引线,你我兄弟才有这不打不相识的缘分。我看盐帮几位兄弟都是有情有义的人物,心胸也着实开朗,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便请你们恕我今早冒昧莽撞之罪!”

陈大同连忙起身,直到不敢,又道:“有陈把头这样的英雄,才有灵渊兄弟这样的人物,全是我们这些粗人坏了陈把头的好事儿,便该是我们向陈把头赔罪才是!北三州有陈把头坐镇,自然是远胜中原江南了!”

他这话已经有拍马屁的意思,原是现如今邦泥定夏大军东进,北三州已经沦为一片战火焦土,再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江南鱼米丰美,与世无争的富庶。不过陈焕明对这等话语很是受用,便是只有这种话语,才能叫他找到一丝自信,觉得自己比姜映明也不差许多,能与他争锋相对。这就是大英雄受不得软刀子,即便是陈焕明这样的人物也受了谄媚之语的蛊惑。

看着两边已经化解了恩怨,灵渊便也想尽一番宾主之谊,只想着既然那甜茶对血瘀颇有好处,便又喊来下人叫他们再备下些甜茶来,就听陈焕明开口劝阻,道:“桃杏二物虽是有助破血行瘀,然其已有破气之效,多服则内损机理,也容易留下隐患。诸位都是受了绑缚,气血不行,只将淤血散去便是,再多用桃杏便是适得其反。诸位兄弟不可贪功冒进,反伤自身才好。否则寒气归入肠经,只怕明早大伙就要在茅房相遇了,哈哈!”

灵渊惭愧笑笑,才知道自己在医理药理上的知识远远比不得陈焕明。陈焕明见他脸红,便也摇头叹道:“你以为入得华存门墙,就只学这一本《大洞剑经》么?武道之中,除却外家招式,内家练法,尚还有轻功暗器,用药用毒,辨识局势,明晰存亡的道理,姜映明都不曾教你,只给你那《大洞剑经》,叫你当成了宝!远的不说,就说我今日挣脱绳索的手段,姜映明原也是会的,可曾见他传授你一分一毫,叫你临危多一分机会么?”

晓得陈焕明跟姜映明着实不对路,灵渊便也不敢顺着他的话说,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再无言语,只暗想自己所得的那一部分桃源乡武道之中,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经文就是牵涉武道之外的内容,便好在今日得了陈焕明的提醒,叫他没有将那些经文当作内功玄妙来练,否则差之毫厘,缪之千里,真练得走火入魔,就是连怎么死的都不晓得了。

陈焕明这番话,听在盐帮众人的耳中,便是叫他们点头,又听陈大同道:“陈把头所言有理,这东西的确有些虚寒,便是‘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用药还得适度才好。”

陈大同话音未落,便又听旁边一人笑着开口,道:“话说起来,既然中原的使节到了,这三元大会就差不多要正式开始。若是兄弟几个都蹲在茅房里,这一趟的热闹就真看不着啦!”

灵渊闻言一愣,只道:“三元大会,不是从初八那日就开始了么?我看着街上着实热闹,又见得诸多艺人往来不休,着实很是喜庆,比之过年还有些韵味,难不成萧太后还有别的安排,要等到中原使节到来才开始么?”

陈大同闻言笑了笑,只当灵渊这段日子消息不甚灵通,便道:“兄弟,这就是你不晓得了!此番三元大会,原本是萧太后的寿宴,这几日哥几个清汤寡水,可是连一口寿酒都还不曾讨了喝到哩!更何况为老太后祝寿,总不是叫我们来凑这个热闹,其中尚有诸多安排,你看了陈把头的帖子就晓得了!”

陈大同不知道灵渊自己有一份白铁请柬,只当他是跟着陈焕明一起来的,就是那白铁请柬的背面,对三元大会的内容也有一定的描述,他们这些受到请柬的人物,大多心中都有些数,才能跟上萧太后的安排,在这盛京中抓住一场又一场的热闹。灵渊自己也是糊涂,便是他的帖子背面只有一个名字,其余再没有什么,才不晓得这其中的内情。

陈焕明见他这般,便也探手入怀摸了自己的帖子出来,递给灵渊道:“我瞧你不是跟姜映明一起来的,就知道你没有见过这帖子的内容,正所谓‘知己知彼’,你来赴这三元大会,总该晓得内里的因果才是!你这小子,还是有些毛躁,便是年轻,还要再多修炼!”

灵渊赧然接过陈焕明的帖子,仔细看了,才晓得原来萧太后这一场寿宴,安排得着实妥当分明,算准了众人齐聚的日子,静候着中原皇帝送来国书寿礼,只待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这寿宴才算是真正开始。像是先前赤珠等一众艺人舞者沿街表演,只不过是为这场三元大会做个准备,真正的好戏原本还在后头,才显出老太后的皇室威风来。

见灵渊仔细看着帖子,陈大同也是一时笑着开口,道:“灵渊兄弟的武功,早已经超出我被俗人;陈把头系出同门,修为自然还在灵渊之上。这一次三元大会,自有不少镔铁之国的武者要与中原高人挑战,更有来自邦泥定夏,苏毗谦多和西域诸国的异人无数,正是陈把头大展身手,力压群雄的机会。说不得这一次三元大会的头彩,要落入陈把头的囊中了!”

他这话就是马匹拍在了马蹄子上,一时只见陈焕明阴沉了脸,好半天才缓缓开口,道:“我如今已然功力全失,比个寻常人都有不如,若非是灵渊沿途护持,是方才我就在路上被人杀了,还提什么大展身手,敢说什么力压群雄。更何况镔铁之国的武功,你们几位今早也都见了,其实不弱于我中原之地,其中自还有能人众多,着实不可小觑,我自不敢托大。”

听闻得陈焕明武功全失,众人便顿时都大惊失色,连忙关切发问,却见他摇头不语,再不多说什么。灵渊则是看完了那帖子,将其双手奉还给陈焕明,这才思忖着开口,一时道:“我原以为这三元大会,就是给萧太后凑个热闹,却不料她还有诸多安排,看样子便是要众人献宝。就不知这盛会的彩头,为何不是金银珠玉,也不是官爵美人,而是一本平平无奇,遍地都是的《弥勒上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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