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〇、新生希望

芫清自以为想到了好法子,心里很是欢喜,恨不得站臂高呼,告诉全天下的妖族知道,一个困扰了血族千万年的难题被她灵机一动,在电光火花之间便解决了一大半。她当下便把萝卜阿兰小娥等人全都叫了过来,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

南宫御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再见到阿兰他们,大张着嘴巴惊讶道:“你们不是……客栈里的那几个妖……那个老板娘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听他这样断断续续欲言又止的问话,阿兰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出声。小娥却早忍不住了,老眼一翻,没好气地回答道:“什么你们我们?现下你也同我们一样,都是妖了,可再没什么劳什子的人妖之分了,往后可得要称咱们!咱们现今就在这里讨生活,眼下这情况,正是新妖无处容身狼狈投奔老妖,老妖不计前嫌慨然收留新妖。往后你就安安心心和咱们一起过日子吧,但凡有我们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有我们一床棉被,就绝不会叫你冻着。”

小娥脾气虽大,心眼却是好的。她这一番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发牢骚和南宫御斗气,实际上却是在宽慰他不要客气见外。木芫清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住点头赞叹道:南宫御家境殷实,他又是个独生子儿,从小被南宫夫人捧在手心里挂在心尖上养大的,出入都如众星捧月一般,骨子里未免便带了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心气儿。小娥若是好言相劝,殷勤挽留,南宫御兴许会因为他跟阿兰他们有过节,脸上挂不住,不愿受他们的恩情,死要面子活受罪,婉言拒绝了也说不定。偏她会说话。夹枪带棒的斥责一番,既宽了南宫御的心,又全了他的面子,倒是个高明的做法。这飞蛾精看起来烈火奶奶一般的火爆脾气,想不到倒是个粗中有细地。

木芫清对小娥很是佩服,却又听她说话有趣,捂着嘴巴嗤嗤地笑道:“呦,想不到几天不见,咱们的小娥学问大长都快变成文人了。你们听听,‘新妖无处容身狼狈投奔老妖,老妖不计前嫌慨然收留新妖’,这不是一个工工整整的对子还是什么?今儿我可长了见识,知道什么叫出口成章了。”

一番话说得大伙早笑翻了天。阿兰是一手拿了手帕子捂着嘴咯咯咯地娇笑,另一只手伸长了作势要去撕木芫清的嘴,口中连道:“你还说人家,你看看你自己这张嘴,真真是嘴上不饶人的主儿!”阿郎却是一脸的骄傲。昂着头洋洋得意道:“我瞧着挺好。小娥,你果然是最好的。”一句话说得小娥又羞又气又臊,一跺脚一瞪眼扭了身不说话,才过一会儿,自己也掌不住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口里嗔道:“瞧你这老不正经的样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萝卜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线,对着南宫御戏虐道:“看吧,这里还是有人心疼你的。别人才刚说了你一句,她便立马替你反说了回去。”

南宫御心里是恨萝卜地,恨萝卜将他从人变成了血妖。从此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见。从前他与妖势不两立,如今自己却成了妖;他向来不愿滥杀无辜,往后却不得不每月昧着良心去杀一个人来芶延残喘自己卑贱的生命。他陷入这样一种尴尬矛盾的境地,就是这个整日里满脸笑容,看起来无伤无害的异族人一手造成的。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南宫御虽不至于立即跳起来跟萝卜发难,但听他还好意思厚着脸皮与自己打趣,满心的厌恶。遂将眼一翻,偏了头假装没听见,只看着木芫清怅然道:“芫清,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我一向自命清高。自以为谈吐见识都超乎常人。却在人妖之分的问题上耿耿于怀,就是现今自己也成了妖了。还是心有芥蒂无法释然。而你却能将人与妖之间的关系看地那么透彻明白,还能反过来开导我,这点确是我所不及的。”

木芫清笑得正欢,听了这话一愣,旋即抿嘴一笑,答道:“御,这回你可看走眼了。难道我忘了告诉你了么?其实我跟你、萝卜、还有阿兰他们一样,也是妖。”

无视南宫御如看天外来客般大惊小怪的表情,或许还有点惊觉上当受骗的懊悔,木芫清将自己刚才所想到的关于寻找替代物来抑制血族嗜血冲动的想法跟萝卜细细说了。

箩卜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敛了笑凝眉沉吟不决。

一旁地阿郎却忽然变了脸色,双手一翻,提

大背刀上前揪住萝卜的衣领怒道:“这么说起来,客竟是被你吸干了血!原来就是你这个罪魁祸首害得阿兰弃了苦心经营多年的客栈,抛了心上人的骸骨跟着我们来到这穷乡僻壤!今儿说不得要替我们自己讨个公道,上次打你不过,这次未必便会输给你。”

木芫清大急,是她提议要到阿兰这里来的,却忽略了萝卜曾在人家地地盘上犯过事儿,眼下若是阿郎与萝卜打了起来,无论是哪一方败了伤了,她都问心有愧,自觉对人不住。也不管刀剑无眼了,立时便要上前去拉开纠缠在一起的萝卜阿郎。

谁知还没等她扑到跟前,阿郎忽然又松了手,蹬蹬蹬一连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脸上还挂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一脸不解的看着萝卜。

“上次你伤不了我,现在依然是,还是省些力气吧。”萝卜语气是懒懒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丝毫不似往日作风,沉声道,“你当我就爱喝那腥气扑鼻的人血么?若不是因为妖力失控无法压制,谁会放着好肉好酒不吃不喝耐烦去喝那个?你以为我们血族生来便是残暴凶孽的么?我们何尝不想和其他的妖族一样过着安宁平淡的日子?若不是因为祖先犯了错受到诅咒,我们何至于如此……”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已经太多,低咒了声“该死”,忙噤了声不再说话。

小娥也忙拉了阿郎劝道:“你也是,已经过去地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到哪里不是过日子阿?难道我们在这里生活的不好么?萝卜也有萝卜的苦处,咱们该当多体谅多帮忙才是,怎么能跟好朋友动刀子呢?你这把老骨头就穷折腾吧,什么时候折腾散架了你就安心了。”

那一边萝卜已经换了表情,满脸的兴奋激动,眼睛灼灼似乎能蹦出火花来,态度却很是恭谨,对木芫清正色道:“芫清,你说地这个法子兴许可以。若是真地行得通,我们血族从此后便不必再受吸完血后自己内心的煎熬和自责,再也不用过东躲西藏惴惴不安地日子,你就是我血族上上下下世世代代的大恩人,若是你有什么吩咐,我们全族之人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木芫清看惯了他痞子似的模样,此时发而被他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吓到了,忙摆着双手说道:“别,什么大恩人,赴汤蹈火的,你别竟往我头上扣大帽子,我头太小,戴不住的。嘿嘿。再说了,眼下那也不过是个想法而已,能不能找到替代血液的东西,还要看上天垂不垂怜你们,肯施舍给咱们不。”

箩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失地笑了笑,问道:“那,芫清,你可有什么头绪么?”

木芫清低头想了想,答道:“我想,华老狐狸那里那么多书,他自己又是个名医,指不定会知道或者书里会记载了类似的东西。不如先去问问他?不过他那地方在妖界,我不会御空脚程慢,你看你们谁去替我捎个口信给他?”

当下几人计议,由阿郎小娥两夫妇赶去见华老先生。依着木芫清所想,一来他们在妖界呆的时候长,比着旁人更识得路;二来他们和华老先生都是岁数大的人,兴许三人之间还会有些共同话题能说得上话,没准那只老狐狸聊天聊得开心,一高兴就答应帮她查查书而不会拿些推托之词来搪塞她。这三来么,就有些假公济私了,阿郎刚和萝卜闹了不愉快,未免他们两人私下里再闹出什么乱子来,还是赶紧把一方打发远远的好了。

至于剩下的几个人,阿兰依然专心一致经营她在此处的营生,木芫清和箩卜、南宫御则顶替了阿郎小娥作她的下手帮忙料理。闲暇时萝卜会抽空将血族的一些生存之道需要注意的事项细细将给南宫御听。南宫御初时依然恨他不愿理他,架不住木芫清一再劝说,日子一长,又见他对自己确实是诚心相待,无论自己如何给他脸色看也从不计较,依然不厌其烦地讲着要讲的东西。心里虽觉得萝卜这么做纯粹是因为内疚想要弥补,然而南宫御终究是个生性良善的人,并不擅长记恨别人,况且此时的他孤苦无依,但凡受了别人一分的好处,心里便有十二分的感动,因此慢慢的也就原谅了萝卜。

四个人就这样在平静如细水般的日子里默默地等待着阿郎和小娥带回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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